时间(jian)拉(la)回不(bu)久前，飞翼(yi)对阵洛杉矶火花队的比赛(sai)中，李月汝在(zai)一次对抗后捂(wu)着膝盖黯然离(li)场，当时不(bu)少球迷还抱着虚惊一场的侥幸，盼着核磁共振结果能传(chuan)来(lai)好(hao)消息。
但现实却格外残酷：当地媒体很快传出她将缺阵(zhen)6-8周的消息，随后官方公告的发布，不过是(shi)把这份遗憾彻底钉在了纸(zhi)上。
这多少令人难以接受。
毕竟，这个赛季(ji)李月汝在转会(hui)飞翼之后(hou)数据和表现都颇为(wei)不错，算(suan)是在WNBA站稳了脚跟。而且，就在受伤(shang)前几天，对阵印第安纳狂热时，她刚砍下联盟生涯新高的20分，赛后镜头里，她擦汗时嘴角还带着笑。
谁能想到，那竟是她本赛季最后的高光。
01
绰号小宝的李月汝，是中国篮球青训(xun)体(ti)系走出的代表性球员之一。她出生(sheng)于山西省长治市一个普通家庭，年少时因出众(zhong)的篮球天赋被广东青训体系(xi)发掘，小小年纪便(bian)离开家乡，成为一名“南(nan)漂”球员，最终顺利加入广东女(nv)篮。
这段远离家人(ren)、独自在异(yi)乡追逐篮球梦(meng)的经历，悄悄(qiao)为她埋下(xia)了独立的种子，也让坚韧敢拼成为了她(ta)日后性(xing)格里最鲜明的底色。
2015-16赛季，16岁的小宝初登WCBA赛(sai)场，虽然从数据上看并不(bu)算多么惊艳，但她的球(qiu)场表现与天(tian)赋，都得到无数专业人(ren)士的(de)认可。
同年的(de)U16亚青赛，小宝表现出色，当(dang)选赛事MVP，引发了在场边观赛的国际篮联(lian)专家小尼尔森的极大兴趣，以至于赛后(hou)专门撰文称赞道：“她沉着冷静、从不怯场，未来绝对不可限量。”
此后几年，李月汝表现愈发亮眼——她毫无争议地成为了广东女篮的(de)主力中锋，不仅帮队伍拿到了队史第一个WCBA冠军，还当选了FMVP。
被租借往内蒙女篮之后，她依然带队拿下冠(guan)军，并在次年成功卫冕。
而(er)在(zai)国家(jia)队，她与韩旭组成的双塔威名赫赫，助(zhu)力中国女篮重夺亚洲霸主，并取(qu)得了(le)2021东京奥运会(hui)四强与(yu)2022女篮世界杯亚(ya)军这样的佳绩。
此时的李月汝，已经是毫无疑问的国(guo)内女篮顶(ding)流，别提她还长着一张与2米身高(gao)形成(cheng)鲜明反差(cha)的可爱面孔，是(shi)女篮球员里(li)具备不俗商(shang)业市场前景的球员。
内蒙女篮自然是心甘情愿为她奉上了200万(wan)年(nian)薪的合同，只等她点(dian)头。然而，23岁的李月汝，却有着自己的(de)想法——她(ta)只想着出去闯一闯。
02
事实上(shang)，早在2019年，李月汝就被WNBA的亚特兰大梦想队在选秀大会摘牌，她本欲成行，却因疫情所搁置。到了2022年，她终于(yu)成(cheng)行，签约了芝加哥天空——这支前(qian)一年刚刚赢下WNBA总冠(guan)军的豪(hao)强。
可初次试水WNBA的结果并不(bu)顺利——球场内，更激烈的(de)对抗、更快速的移动和(he)更细腻的技(ji)术，让习惯了国内篮球节奏的(de)李月汝无所适从(cong)；球场外，语言、饮食和住宿，也带给了她不(bu)小的麻烦。
更棘手的是(shi)，天空队的内线(xian)阵容堪称豪华：2019赛季的FMVP梅斯曼(man)、2021赛季的FMVP坎(kan)迪斯·帕克、美国潜力新星阿祖拉·史蒂文斯……这让本就水土不服的李月汝愈发难以得到教练信任，几乎没有出场时间(jian)。
好在女篮世界杯中，李月汝表现亮眼(yan)，尤其是在决赛对(dui)阵美国(guo)队(dui)时(shi)爆砍19+12，且她随后又在WCBA总(zong)决赛中同样有着(zhe)不俗的表现——这才让天空队决定(ding)再给她一年的尝试机会……
然而天不从人愿，WCBA总决赛时，她就(jiu)伤到了右膝，回(hui)到(dao)美国之(zhi)后不久，同样的位置再次受伤，复查结果竟是后十字交叉韧带三(san)度撕裂(lie)，赛(sai)季报销，天空队也不得不暂停了与她的(de)合同。
李月汝的第一次WNBA征程，就这样草草结(jie)束(shu)了(le)。但此(ci)时，WCBA依然对她翘首以盼，其中的好处也肉眼可见——
一是钱多。比起在WNBA里只能拿几(ji)万美元(yuan)的底薪(xin)，国内俱乐部单是年薪这一块就可以开到(dao)200万，还有广告和商务的额外(wai)收入。
二是压力小。相比WNBA高强度的(de)竞争与适应压力，WCBA的比赛节奏更贴合李月(yue)汝(ru)的习惯，且她(ta)在国内联赛(sai)早已是公认的顶尖(jian)中锋，夺冠难度相对较低——按照李月汝的说(shuo)法，“冠军争夺(duo)格(ge)局比较固定，少了些未知的挑战。”
三是(shi)离家近。在国外打拼，找房租房(fang)、翻译、通勤此类的一众事宜都需(xu)要自理，更(geng)别说李月汝(ru)的收入根本无法支撑自己建立专门的团(tuan)队，只能靠老母亲随身照顾……
在接受(shou)记者采访(fang)时，李月汝的母亲曾经(jing)透露，小宝为了挤出时间让NBA著名(ming)训练(lian)师乔丹・劳利帮助她强化急(ji)停投篮，有一段(duan)时间每天都要自行(xing)驱车往返(fan)200公里……
某种程度上而(er)言，李月汝出国打球属实是”没(mei)苦硬吃“，但(dan)她还是(shi)拒绝(jue)了国内的邀(yao)请，转头就签了土耳其的贝西塔克斯。
她妈妈就曾经说过，自家的姑(gu)娘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(de)执(zhi)拗(ao)性子。广东女(nv)篮的队友们也说(shuo)，小宝平时(shi)虽然看着温柔可亲，但认准(zhun)的事情就从不回头。
03
在贝西克塔(ta)斯的日子，刚刚伤愈的李月汝(ru)很快开启以赛代练模式——土耳(er)其联(lian)赛汇聚众多 WNBA 级球员，且能参与女篮俱乐部欧(ou)洲杯，正是她(ta)渴望的“淬火环境”。
适应后她状态飙升，从首秀5分到频繁贡献两双，甚至单场轰下25分24篮板，最终助球队拿(na)下常规(gui)赛冠军与欧洲杯亚军，个人(ren)也入(ru)选联赛最佳阵(zhen)容。
此(ci)后的WNBA休赛季，李(li)月汝再次征战土超保持状态(tai)，不仅(jin)创下海外单场34分的新高，还交出了场均20+10的统治级数据，进一步夯实了自己的内(nei)线实(shi)力。
随后加(jia)盟西雅(ya)图风(feng)暴、回(hui)到WNBA之后，李月汝又不得不开(kai)始了艰难的适应生活。而不幸的是，风暴队今年阵容非常稳定，李月汝不仅没有出场时间，上场之后也没有出手权，甚至只能充当垃圾时间里的卡位工具人……
对此，李月汝难免扪心自问：“难道我真的不适合这里(li)？”
此时，国内WCBA为韩旭、李梦这样的核心(xin)国手已经开出了数百万年薪，而(er)李月(yue)汝如果愿意回国打球，她的合同也绝对能比照这个(ge)数字(zi)。
可鸿鹄一旦习惯了在高空翱翔之后，它还(hai)能心安理得圈在舒适区吗？
李月汝咬咬牙，向(xiang)风暴队提(ti)出了交易申请：“我不(bu)是来坐板凳的，我只想打球。”
04
今年6月，李(li)月汝来到(dao)达拉斯飞翼，此时的她还不知道，这段旅程将会充满着(zhe)更剧烈的起伏(fu)。
在李月汝到来之前，飞翼队(dui)的战绩(ji)并不太好，尽管他们拥有新科状元佩奇，但(dan)整体实(shi)力孱弱，再加(jia)上两名主力中锋(feng)的受伤，教练考克兰(lan)尼斯这才(cai)交易来李月汝，希望她能够依靠自己的身高和篮板能力，为队伍提供(gong)掩护、卡(ka)位和(he)篮板，进攻端(duan)自然没给她设计任何战(zhan)术。
但这些年(nian)的打拼，让李月汝早就学会(hui)了(le)WNBA的“生存法则(ze)”——机会(hui)要靠(kao)自己去抢(qiang)。
6月18日，飞翼首秀，李月汝虽(sui)然只打了13分钟得到2分(fen)，但她扎实的掩(yan)护让进攻核心佩奇打得非常舒服，队伍也久违地结束了(le)连败；
三天(tian)后对(dui)阵(zhen)太阳，她获得了24分钟的出场时间奖励，于是拿下了11分9篮板(ban)；
再接下来对阵亚特兰大(da)梦想(xiang)队，主教(jiao)练将她推上首(shou)发，结果她表现惊人，不(bu)仅砍下(xia)两双，还在比赛最后5分(fen)钟体力几乎(hu)透(tou)支的情况(kuang)下，拼下关键的前场篮板，帮助球队稳住胜局。
赛后，考克兰尼斯在发布会上大力赞扬道：“李(li)的掩护质量和(he)篮板拼抢，正是(shi)我(wo)们队伍所需要的。”
此后，李月汝的角色逐渐重要起来。
7月10日对阵芝加哥天空队，她拿到18分10篮板，成为球队单(dan)场(chang)得分王，而且投(tou)篮11中(zhong)8，也让教练组看到了她转型空间中(zhong)锋的潜力；7月14日再战印第安纳狂热，她贡(gong)献16分5篮板，和(he)状元佩奇合砍37分，被美国媒体调侃为“WNBA的科比与奥尼尔”。
佩奇在赛后采访中说：“刚开始和月汝配合时，我还担心她(ta)接不(bu)住快攻传球，可后(hou)来发现，她的顺(shun)下速度比(bi)我想象中快得多，挡拆后外弹的(de)三分也很准。”
短短几周内，两人之间的挡拆配合已经成为了飞翼队的杀(sha)招。
而自从李(li)月(yue)汝加盟，原本1胜11负的飞翼队，打(da)出了5胜2负的好成绩，一度(du)看到了进军季后赛的希望。
05
事(shi)实上，这样的高光表现并非突如其来，背后正是李月汝(ru)长期不(bu)为人知的付出。
刚来(lai)到美国时(shi)，尽管已经有(you)了一些英语学(xue)习的基础(chu)，但李月汝依(yi)然很(hen)难听懂篮球术语和日常对(dui)话俚语，于是每次(ci)训(xun)练前(qian)都要提前找翻译(yi)将教(jiao)练的布置记(ji)在小(xiao)本子上(shang)，训练(lian)时一边做动作一边(bian)回忆(yi)。
可两年过后的李月汝，已经能够(gou)在新闻发布会里熟练(lian)地运(yun)用英语回答记者提(ti)问，甚至还能和教练互相开玩笑(xiao)，飞翼队主教练考克兰(lan)尼(ni)斯就(jiu)称赞(zan)她(ta)说：“李的学习和沟通能力胜过很多美国新秀。”
今年杨瀚森被NBA摘牌之后，有(you)记者问李月汝是怎么熬过语言关的，对(dui)小杨的建议是(shi)什么，她咧嘴(zui)一(yi)笑：“就大胆去瞎说呗，勇敢点，张开嘴就行。”
这种外柔内刚又(you)不失“社牛”的性格，使得李月汝不(bu)管(guan)走到(dao)哪里，都能和身边的人相处得非常融洽——
在火花队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与老教练(lian)互开玩笑，甚至把对方(fang)来个(ge)公主抱拍照。
到了风暴队，尽(jin)管没能获得多少出场时间，但队友们都在(zai)采(cai)访中表示李月汝是一个很能给所有(you)人带(dai)来(lai)力量的(de)姑娘。
来到达拉斯之后，队伍核心(xin)佩奇很快就被李月汝一声(sheng)声“你长得(de)好可爱啊”所俘(fu)虏，两人(ren)很(hen)快就成为了闺蜜，甚至还经常(chang)互相分享美食情报，而(er)另一位队友麦伊莎也(ye)迅速(su)被发展成为了闺蜜团的一员。
7月中旬，为了庆祝(zhu)队伍连(lian)胜，闺蜜团们还组(zu)队去了游乐园，明明(ming)非常害怕坐过山车的李月(yue)汝，和队友一起放纵了一把——尽管从车上下来时腿都软了，却还“嘴(zui)硬”道：“这(zhe)可比对战王牌(pai)队的阿贾刺激(ji)多了(le)……”
训练和比赛能拼命，场外又能融入团队，这大概就是(shi)李月汝能取得成(cheng)功的关键因素，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。
06
可是(shi)，WNBA到底还是全球水平最顶尖(jian)的女子篮球联盟，它很快就再次向李月汝展现了(le)生存的残酷一面。
随着对手们逐渐展(zhan)现出对李月汝的重视，开始针对她偏慢的防守速率与(yu)横移(yi)速度做起文章，并使(shi)用(yong)大量的绕前防守和阻断干(gan)扰接球，李(li)月汝的(de)赛场表现开始下滑。
尤(you)其是7月28日与顶尖豪强王牌(pai)队的遭遇(yu)战，现役最(zui)强中锋阿贾·威尔逊(xun)在与李月(yue)汝的对位中，直白地向大家展(zhan)示了两人之间的(de)差(cha)距——尽管数据上相差无几，但阿贾的跑动和串联，还(hai)有她(ta)的空间感和(he)节奏感(gan)，让所有人都看到了，一名更契合现代篮球的超级(ji)内线是如何(he)打球的。
相比(bi)之下，李月汝还是有些慢、偏传统了——她的天赋更多(duo)在低位进攻和内线对抗，可又没有强大到能让队伍(wu)为她设计专门的中锋战术(shu)；而(er)她的中远(yuan)距离投射虽(sui)然有了长(zhang)足进步，但仍不足以作为常规(gui)进攻手段……
连续几场比(bi)赛，不管是首(shou)发还是替(ti)补，李(li)月汝的得分仅仅只有个位数，进攻(gong)不再坚(jian)决，脚步也变得疲惫。
而(er)当她陷入迷茫之后，本就实力(li)偏弱的飞翼队也再次开始连败，跌落排名区下游。
好在队友与教练依然信任她，这也让李月汝在调整过后逐渐(jian)适应了(le)新的赛场(chang)强度，8月13日对阵狂热(re)，替补登场的(de)李月汝砍下生(sheng)涯新高20分，带领飞翼队1分(fen)险胜狂热，而且还对位打爆了(le)对面的前(qian)状元(yuan)秀阿丽亚·波士顿。
这样的表现也让球迷们兴奋不已——一旦李(li)月汝找回(hui)状态，飞翼队或许还(hai)能保留冲击(ji)季后赛的希望。但没想到的是，一次意外受伤，让所有的后续设想戛(jia)然而止。
受伤之后(hou)，心中已经有(you)了不详预感的李(li)月汝红了眼眶，口中低(di)声呢(ne)喃着(zhe)什么，令人心碎。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(xin)态，并对记者表示，自己当前的目标是尽(jin)快(kuai)康复(fu)，以备战即将开始的土超——是的，既(ji)然过去(qu)已(yi)经不可更改，人(ren)总要朝前看(kan)。而一如往年惯例，在WNBA的休赛期，小宝不(bu)会休息，将会再次前往土耳其……
从山西到广东，从WCBA到WNBA，李月汝的篮球路始终绕不开(kai) “折腾” 两个字。放弃(qi)国内400万(wan)年薪，拖着(zhe)伤腿在土耳其和美国(guo)之间连轴(zhou)转，驱车 200 公里加练投篮(lan)，哪(na)怕坐冷板凳也不(bu)回头——她(ta)图的到底是什么？
在最近的一次(ci)达拉斯电视台(tai)的采访中，李月汝终于第一次透露出自己(ji)的(de)“雄心(xin)壮志(zhi)”。
“我并没有出生在一个体育世家，在成长的道路上也一直没有可以参考的对象，直到后来，姚明成为(wei)了我的榜样。”
“在美国，很多人都知道姚明，知道他在NBA打得很好，所以我(wo)希望自己能够像(xiang)他(ta)一(yi)样，让大家知道中国球员也能(neng)有所作为。”
“我想要成为像姚明(ming)那样的人。”
无论是伤病(bing)，还是现实里的其他困(kun)境，恐怕都无法阻拦这个执拗的山西姑娘，她在实现自己的愿望之前，绝对不会就(jiu)此停步(bu)。
李月汝最终能否实现“成为姚明那样的球员”的目(mu)标(biao)？现在没人(ren)能给出(chu)答案。但对球迷而言，这份答案或许没那么(me)重要——我(wo)们记住的(de)，是球场上为了一(yi)个篮板(ban)拼到摔倒的她，是受伤后红着眼眶却仍说要朝前看的她，是(shi)放弃(qi)国(guo)内高薪、在异国(guo)赛场从零开始的她。
这个执拗的山西姑娘，用自己的坚持告诉我们：追(zhui)逐理想的路上，每一次(ci)不放弃的奔跑(pao)，本身就是(shi)成为更好的自己的最(zui)好证(zheng)明。
